五十年代鄉下國小生活記趣(續九)


 



小學同學中,除了於五年級時將原來以地域分班,改為以升學與否為基準重新分班外,並無太多之異動。當然,我們這一屆兩班九十一人中,也有少部分是從來無交集者,這點可從四十年後本人舉辦同學會時見出端倪。


鄉下國小,同學散居兩個村莊,學校離我們家還算近,以當年之腳程約二十分鐘即可抵達。但住得離校最遠的同學,則約需一個多小時,想想,嚴冬的日落特別早,日出又特別遲,上課時間是早上七點至晚上七點,其艱苦可想而知。


祖母常以憐憫之口吻說道「眾人食飯,看你一個讀冊,讀要作皇帝是嗎?」,當我們透早起來趕著要上學時,又會說「看你鷄未啼,狗未吠,就要去讀册,實在真可憐」。當年,家鄉是點油燈的,現代人說目光如豆,實難體會,但當時之燈光確實如豆,煤油買油是要錢的,燈心低一點較省油,當然的,燈光則較昏暗。


偶而會點蠟燭,那是拜拜後留下來的短節,不若我們家上游之堂伯家,因其家臨墓仔埔,每當清明掃墓過後,堂兄姊們就會前去將人家墓碑前未燒完之蠟燭撿回,經熔化後裝在空罐仔中,輔以毛線條為燈心,如此,燈光是亮很多,且撿一次即能用一年。


那片墓仔埔是我們祖先名下的,因地勢較高,取水不易,歹作食,加上整個村莊大半都是自家人,因此畫為墓仔埔。這樣,雖是劣祖劣宗亦不至於死無葬身之地。


該片地,事經一個世紀,近十年來,已被鄉公所列為禁葬區,且聽說要將其內之各墳遷葬,作為文教用地。一片數甲之祖產,就無緣無故被歸公了,這種行徑真是較諸強盜還強盜,難道不知「盜亦需有道」之道理嗎?還頗符「乞食趕廟公」的台諺。


早年,墓仔埔邊有數坵田,長年湧著黃紅色的鐵仙水,種水稻則特別出榖,人們戲稱該田是「食死人湯」的。平時,去看田水或割田埂草,心裏總會毛毛的,尤其是近傍晚時分,畢竟十來歲的小孩是怕鬼的。當午後雷陣雨時之雷公閃電,還真有「叫天天答應,叫地地不靈」之感慨?若不是為了吃食,何以需如此折磨自己?


 


田邊即是條灌溉水溝,不是那種爛泥巴之水溝,而是桃園特有的那種硬底上面覆以約二十公分沙土之水溝,這種水溝是河蚌,俗稱蜊仔之最佳生長環境。拜其地利之賜,較無人敢前來摸取,每當農忙期間之中午空檔,趁著老牛浸水之際,即是摸蜊之最好時機,整個人半蹲於溝中,享受「摸蜊兼洗褲」之樂趣,一個半小時下來,約有一大臉盆之收穫,看著一顆顆拇指般大小,黃澄澄之蛤蜊,還真是喜上眉梢。


帶回家中,經一夜之吐沙,第二天,餐桌上則多了一菜一湯。家母那種蒜頭、九層塔炒蜊仔,其味道之香,現在回想起來,還會淌口水。當然,薑片蛤蜊湯,盛夏喝來直叫人心涼脾土開,若硬要說有何壞處,那就是「食了米」。(待續)
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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