村夫阿土的部落格

上午參加一個會，因為討論較久之故，回到辦公室已12:30，習慣性的打開E-Mail信箱，一封「我退休了」，看得心中一片茫然。是的，摯友要退休，理該高興才對，但卻高興不起來，除將來少個談天對象外，似乎他的退休與我也有關，心中滋味，還真是五味雜陳呢。

說要退休，該是多年的事，當時還以為是說說而已，直到去年因事到其府上，言談中才知是來真的，雖與之懇談，然尚難打消其退休之念頭，詳追何故，才知身心不適，捫心自問，難辭其咎，終同意其退休之念，既則鼓勵其退休。

此君行事務實，為人誠懇，做事一絲不茍，且頗具上進心，是宦海浮沉三十多年來，難得一見之真君子。我之與其相識，是在多年前，直到十數年前，與之共事，才慢慢認識其人。

我個人雖被稱為黑道鼻祖，但還是有黑道之意氣，想當年，臨危受命，介入公路之養護工作，在人生地不熟之際，此君挺身而出，而當時僅以為牽其入黑道，或可創出一片天，實無料到如此一晃就被圈住18年。

也真巧，18這個數字與我還真有緣，個人苦守寒窯不也是18年嗎？一個整天玩石頭、耍泥巴之工程司，不知是造化，抑是巧合，竟然在淪落黑道後，又親近白道，弄得黑白不分，要灰不灰下而黑白搞。

論輩分，在現今之黑白兩道中，雖不敢自稱老大，但比我出道更早的也不多。常悔言為何誤入歧途？踏上這條公務生涯之不歸路？且還牽拖了多少摯友兄弟。

記得，那是1994年之事，時間點得湊巧，就陰錯陽差的認識此君。當時我奉命支援某一重要工程之改善，但因故突然接到指示要協辦路面，因緣際會的認識此君。初，渠告之不熟悉路面業務，但我還是自告奮勇的慫恿其加入黑道行列。

經不住我再三之請託，終於踏入火坑，一個一跳就是18年的火坑。不可否認，論路面實務，無人能出其右，讓轄區之路面常保平整，常讓其主管在養護比賽中出盡鋒頭，而渠僅是一個默默的耕耘者。

還記得，我倆曾創十數夜之連續趕工紀錄，為的是對上級的交代。那是當年三重泰山段之路面整修，因時辰上已安排好總統蒞臨大局交控中心之階段性剪綵。哥倆每天下午七點時分，及準時立於工地邊，準備一夜之拼趕，也曾締造在高速公路上騎腳踏車之紀錄，並非好玩，實在是太累了，從開始端道結束端，來回兩趟就是十公里，任誰撐得住？

猶記得，任務之最後一天，凌晨五時，別人還在酣睡中，我就打電話向上級請示，無法於六時完工。上級詢之曰需到何時，我答以依估計約到上午九時方可竣工，上級除關心辛勞外，附加一句話「繼續幹，有事我負責」，多麼有力的一句話，彷如荒漠甘霖般。

漸漸的，六點七點，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，而車道中車流亦越來越緩，終至停滯不前。此時謾罵聲此起彼落，甚至還有擲玻璃瓶者，人類醜陋的嘴臉，就這樣火辣辣的上演著，終於在九點前努力完成。

撤掉了交維，兩人拖著疲憊的步伐回到辦公室，腦海中已是一片空白，真不知所為何來。直到年歲漸長後才體會出，制度害人。原來制度可被定義為制(置)基層人員於死地，度高階主管到天堂。平時維修有計畫，何以於總統要蒞臨時，一定需有新鋪路面？太表面了吧。

回得家中，躺下時是下午一點鐘，整個人如昏死般，既不吃也不喝，直到隔天下午四點鐘才甦醒過來，醒來的感覺真好，彷彿放下心頭之一塊大石。愛妻還戲謔道，不敢叫醒我，僅三不五時的探探是否還有在呼吸。這就是淪落黑道之苦，能向誰傾訴？有時甚至於連抱怨皆不得，平平吃公家飯，差別就是那麼多。

以上僅是聊且一誌之事，同樣之事是年年發生，這就是淪落黑道之宿命。主管們除利用之外，還曾有過何種較貼心之嘉許？考績不被列入乙等已是萬幸，還奢望甚？

此君因盡忠職守、責任心強，致常被主管列入移交，將渠推介至下任主管而不得翻身，因此才有18年同幹一事之情事。當身體機能抗議之時，迫於無賴才提出退休，做最嚴厲之無言抗議。捫心自問，是我害了他，也害了同樣淪落黑道之眾兄弟，你們若不認識我這位損友，或許會有更多采多姿之公務生涯。

最後，僅致以最誠摯之心意，祝福您，祝福您健康快樂。